来自 不会告白的 叶桑 2017-11-04
金庸先生笔下英豪众多,偌大江湖,怪杰丛生。刀枪棍棒,暗器毒药,应有尽有。
可偏偏我,只看出了满江湖的悲伤。
“满江湖”三个字也是略微夸张,毕竟金庸先生的作品我只读了其中两本——《侠客行》和 《越女剑》,竟还是单薄的两本,细说起来我也不能算识得金庸先生笔下真正的江湖。
但偏偏撞上的这两本,让我撞上了满眼的悲伤。
起舞弄清影,用这句话来形容阿青的身姿是再好不过了。
范蠡问她师从何人,竟发现机缘巧合之下她是以和白猿相斗练就的一身奇异身法。
无人可解亦无人可及。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凭借无人可敌的武艺,阿青要是出现在金庸的其他作品里,必是书中呼风唤雨的至尊。又或许就是因为她的无人可敌,注定了她只能在《越女剑》中昙花一现。
由于她本身在武学上已登峰造极,已无可进的空间,所以关于阿青,只能留下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
阿青是什么时候爱上范蠡的?
我只看了一遍全文,也许是由于我的疏漏,我并未在之前的情节里看到过阿青的情感流露。但我更认为,全书是刻意省略了阿青的感情描写。
写作,达意向来简单,传情却是难上加难。要描写一段感情,再怎么吝惜笔墨,也无法做到不动声色。金庸先生的高明之处,便是反其道而行之。描情太难,那干脆不写好了。阿青感情的留白,也恰恰是最打动人的地方。
《越女剑》中主要以范蠡视角切入阿青。对阿青的描写也主要是借由范蠡所见描述出来。在范蠡眼中,阿青是一位武艺无双的妙人,她心性单纯,像一块未被打磨过的璞玉。从始至终,范蠡都把她当做是可调教越军的高人,他把越军破吴的大半希望都寄托到她身上。至于他急切想要破吴的原因,便是他容不得心心念念的西施还在他人的怀抱。
以范蠡的视角来看,其中没有关于阿青的爱慕。
所以当阿青突然出现说要杀了西施,进而范蠡突然醒悟认识到原来阿青早已爱上他了。起初,这个情节设计我是觉得十分僵硬的。因为我和范蠡一样,都没有察觉到阿青的爱意。
而当我察觉到的时候,已是泪如雨下。
我惊异于这种神奇的描写方式,更震撼于如此简单的道理我今天才算明白。
原来人与人的沟通是这么的难。难到我以满腔爱意付你,你却浑然不知;难到我以笑靥朝夕对你,你也全然不知;难到我以一身可攻城掠地的武艺助你,你全无动情之意。
我自嘲世间无敌手,却不料败于你的无动于衷。
阿青见到西施的时候,大叹西施倾城绝世的容颜,再无杀戮之心便转身离去。
一抹清影就此消失的云端。
两千越甲都挡不住的阿青,为何因西施的一张脸而仓皇而逃?
我想,只因她突然明白自己荒唐可笑罢了。
杀了西施,不过是想向你范蠡证明,你爱的女人在我面前不堪一击;杀了西施,不过是让你更深刻地体会到我爱而不得的痛罢了。只是当阿青真的看到西施后才发现,杀了她什么都无法证明,只能为他们爱情故事添上凄美更利于传颂的结局。
不爱的你的人,无论你花多少精力,写下多少动人的情书,对他来说还不如一颗隔夜长出来的痘痘更让他挂念。就像范蠡与读了《越女剑》的我,对阿青的爱意毫无察觉,甚至会对此产生僵硬转折的怪异感。
试想,若以阿青的视角来描写,那《越女剑》恐怕就是一则天真少女爱而不得最终堕入疯魔的怨女故事。而阿青清丽孤高的模样恐怕也只能变成李莫愁那般因爱成恨的蛇蝎之人。
或许是对爱而不得四字感触颇深,连金庸先生都没有信心能将其描写到位。便索性留白只字不提,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就是那类被好好爱着的幸运儿吧。
想起《侠客行》里梅芳姑问石清的话:
我容貌不及闵柔吗?我武功不及闵柔吗?我的文学造诣不如闵柔吗?然则你都说不是,那就是针线女红,烹饪技艺我不如她了?
都不是。
那为何?
为何之下,所接都不过是借口。没有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见你,我便已经全盘皆输了。却还逞能,不信我文韬武略貌美如花打不动你的心。后来便知,哪里是爱得有多深,不过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罢了。
多年之后一见,你还是风流倜傥白衣翩翩的模样。记忆早已把你设定成了固定的信号,只要你一出现,我便无可动弹。原以为时间能助我得人心,却反倒时间助我得失心疯。枉我多年来的苦苦相思,你再见我时还是当初那般,眼神清冽,无半点痛惜之情。
早知如此,当初与你比试的第一招,我就该掷剑投降,日后便不会忆起你潇洒俊逸的模样了。
罢了,罢了。
纵身跃进山谷,此间再无痴情人。
早知如此,当初那场电影,我便不该跟你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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