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天一夜

回想是人的反刍

June

风从大戈壁吹过
我静听着那磨砺的声音
像戈壁滩一样宽阔而粗犷
不知道是风在磨砺石头
还是石头在磨砺风

在西北的土地上站着
从阳关西望是古楼兰和罗布泊
蚕在吐丝的时候
没有想到吐出一条丝绸之路
沙在埋没的时候
岂止是埋没了一条丝绸之路

June 锚

by 代佳琳

  又是这样的五月,突如其来的大雨,一闪而过的坏念头,没有如期赴约的人,半醒半梦间混沌的脆弱理想。清早枯叶带着雨水铺在地上,空气中的宁静意味压得我喘不过气。而我别无他法,没有热情,坐视它陷入一种一成不变的虚无。
我太需要一场逃亡了,与脆弱无关。
半年前我在兰州,日光倾城,在黄河边上散步的时候觉得全身通透,呼吸顺畅,这座城市有它独特的地域标签,仿佛是揉进了西北凛冽的风与肆意的云,纯粹到只想好好活。那时去一个地方,是需要心中有一种信仰般的力量,非要找到与所要契合的东西,突如其来的喜悦,在遥远的地方得到熟悉又陌生的感动。它非要与想象之城一样。其实哪有那么多意义,意义不在看见里,你只是没来由地在街上走,错过身边无数的灯火流影,末了都来不及挥手告别,再转身奔赴现实的刑场,连挥泪的资格都没有,没有时间留你独自伤悲,你只好假装同乐,可气的是,好像没有人同你一样觉得。好笑的是,你都没法子做个孤胆英雄。
你太年轻了,对人间有味是清欢没有领悟。
你太天真了,对人间正道是沧桑没有感触。
几年前我喜欢的作者生了大病,她一个人独自走在去医院的路上,一个人坐在诊房外面,对着嘈杂的走廊呼气,没有孤单,也不是伤悲,驾轻就熟应付单属于自己的无常,没有敬畏,也不曾祈求过神明,在得失去留间紧握自己的双手,临了,慨叹一句,好春光,不如梦一场。
需得走过生命中的纵深沟壑,也许才能得到些许痛快的呼吸,理想主义散发万丈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此时我们还年轻,不相信自身要比我们想象的脆弱,不相信我们的能力只够做一半的事,不相信那些拼尽了全力要的东西怎么都得不到。
我们感叹人生,颂扬生命,宏大的字眼满篇飞扬,不顾内里的黑暗空洞,暗自给所有镀上金边,要等到船桨被浪打翻,桅杆被风吹断,才发现只有你的价值观是风雨飘摇中的锚。
想起印度拉贾斯坦邦要塞城墙上女人的殉葬,那些血红的无声无息的女人手印,阳光透过尘土射在历史的痕迹上讲述着她们的心甘情愿。那该是一种怎样的阵痛与领悟,一生伴着烈火悄然谢幕,每一个毛孔都铿锵,借血肉向风沙挥戟。
于我,信仰的破灭意味着全盘皆输,不声不响流逝的岁月里不能有不情不愿,我宁愿去看黄土高原上苍茫的落日,黄河像撕破大地皮肤后流淌的血液。你能理解我的不甘,我不想要任何人的情深。
我所期待的美好夏夜依旧没有到来,那些生机还是很远,那些良人还是很远,看着坚持的东西在慢慢失守,但还是觉得要为上帝之城努力一下,哪怕岁月迢迢,哪怕终究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