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艺》其二十一
那儿的气氛是美妙的,虽然令人沉醉。那种气氛几乎立刻令人忘记人生中的一切使人憎厌的及丑恶的东西。人们在那儿呼吸着一种幽暗的福泽,和食莲者在魔岛上登陆时所感到的相似的福泽。那岛被一种永恒的午后之光华所照耀。在那儿, 食莲者感觉到他们体为有一种欲望诞生:永远不再希望重见他们的家屋,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孩子,永远不想再去乘风破浪,当那种欲望诞生时,伴随它的是和谐布的恬静的声响。
————《慷慨的赌徒》
那个从外望穿一扇开着的窗子的人,永远不比望一扇关着的窗子的人能看见更多的东西。 没有什么东西比一扇被蜡烛照亮的窗子更深邃、更神秘、更丰富、更幽暗,人们能在日光下看见的东西永远不如在窗玻璃后面发生的事情更令人感兴趣。
————《窗》
一个可怕的男人走进来,在镜子里看着自己。 “你为什么在镜子里看自己,既然你只能带着一份不悦的面容,又为何要在镜子里看自己!” 那可怕的男人回答我说:“按照一七八九年不朽的法则,在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因此,我有照镜子的权利。带着喜悦或不悦,那只与我自己有关。” 就理智而言,无疑我是对的;但是从法律的观点来说,他并没有错。
————《镜子》
只有我怏怏不乐,难以想象地忧伤。像一个被剥夺了神性的神父,我不能不带着一份令人悲哀的苦涩离开那一片海,那海有那么出奇的吸引力,在可怕的单纯中,它是那祥变化无穷。那片海好像用眼睛表现包藏在它内里所有曾活过的,现在还活着的,以及仍将活着的人的姿态、愤怒、微笑、脾气、痛苦和狂乐。
————《已经》
辉煌夺目的镜面,金色的天花板装饰,牵着狗的双颊丰满的侍童们,手臂上栖着老鹰的太太们,微笑的女士们,水之女神们和头上顶水果、冷肉浆和野味的女神们,青春之女神和诸神的斟酒官伸着手献上装巧克力奶茶的小小双耳壶或是双色冰淇淋做成的方尖石碑;全部的历史和全部的神话都在为美食主义服务。
————《穷人的眼睛》
在某些几乎是超自然的心境中,人生的深度在人们眼底的景象中全然被揭示出来;不论那景象是多么平凡,它也变为人生的象征。
————《诗艺》其四
如果不是害怕在大众面前让自己丢脸,我会甘愿地匍匐在那慷慨的赌徒的足前, 为了谢谢他那我从未听说过的慷慨。在我离开了他以后,那不可治愈的疑惧又回到了我的胸臆。我不再敢相信那么不可思议的幸福。当我睡觉的时候,当我由于一点剩下的愚笨的习惯而仍然祷告的时候,我在半睡眠中一再地说:“我的上帝, 我的主,我的上帝,求你使魔鬼遵守他的诺言。”
————《慷慨的赌徒》
像感觉到一种潜藏的观念之萌蘖,那萌蘖被囚禁于我的智性深处。那观念比一切我最近在字典里看见过的公式都更为卓越。但那只是一种观念、一种非常含糊的东西。
————梁城瑞
我了解人们逃离一种目标是为了知道服役于另一种目标的感受。 也许交替地做牺牲者和刽子手是件好事。
————《我赤裸的心》其三
太阳使城市疲倦,以它垂直且可怕的光线;沙滩亮得令人目眩,海反射着阳光。 麻醉了的世界怯懦地使自身陷落,在睡午觉,一种像美味的死亡的午睡,半醒的睡者在品尝着死亡的乐趣。
————《美丽的朵荷德》
那儿有一些男人和女人的面孔,面孔上有致命的美丽烙印。好像在什么我不能明确记住的时代和国度里,我看见过些面孔,那些面孔激起我的手足之情,而非陌生的东西通常激起的恐惧。假使我试图以一种方式给他们奇怪的眼神下个界说,我会说我从来没有看过比他们目光中所显露的更强烈的僧恶和欲望——对烦倦之憎恶,对活着的永恒欲望。
————《慷慨的赌徒》
灵魂是一件难以触知的东西,常常是无用的,有时是令人困窘的,致使我输掉了它的时候,我感到的激情比在一次散步中失落了名片还轻微。
————《慷慨的赌徒》
未使用的诗句:
我的朋友向我说:幻觉也许是变幻莫测的,像人与人之间或人与物之间的关系。当幻觉消失的时候,也就是说,当我们客观地看见就是那样的人或事的时候,我们就有一种奇怪的复杂的感觉,一半由于对消失了的魅影之惋惜, 一半由于面对我们的新奇带来的惊喜,那面对我们的真正事实。
————《绳子》
夕暮,丰盈逸乐的前驱,对他而言,把最美好的东西弄糟。 第一个友人最后都认不出他的妻子和孩子了,发狂死于精神病。第二个友人身上带着永恒痼疾的不安。即使他能获得共和国及君王颁布的一切荣誉,我相信夕暮依然会在他心内点燃一份均热的欲望。那种把幽暗放在他们思维中的黑夜把光明放在我的思维中。虽然同一原因产生两种不同的效果并非罕见,我总是对此感到迷惑和惊愕。 啊,黑夜!啊,令人清凉的幽暗!对我来说,你是内心的节庆信号,你是痛苦的解脱,在平原的孤寂中,在一个首都的石质的迷楼中,星星闪烁,灯火通明啊,你是自由女神的焰火。
————《黄昏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