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

她说:“我恨胡子。”

那个时候,我还没见过胡子。我只是知道,他住在远远的乌鲁木齐。那个下着雪,有着大片大片草原和大片大片沙漠的远方。我这样想的时候一只耳朵的耳机正唱着“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

胡子是她的前男友之一,但是是最好的前男友,没有之一。

她说:“有天晚上凌晨两点了,胡子就坐在我家楼下,手里拿着啤酒瓶。那是冬天啊,好大好大的雪。然后他就给我打电话,叫我下楼,可是爸妈都在家,所以我拒绝了。”

“那他走了?”

“没有。”她看着天花板,好像微微叹了口气,屋里太暗,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坐在那,又打来电话说,要我下去,不然,他就拿瓶子砸自己的头。”我抖了一下。她又接着说:“他一向说到做到,之后我就背着睡着的爸妈溜了出去。下去看到他的时候,他满眼血丝的说:‘我以为你不下来了。’后来,我们就接吻了。”她肯定笑了,声音变得温和起来。

我躺在床上,听着她说的话,没有应声,想象着她口中的那个瘦瘦高高的男生,只觉得那个男生身上散发着光。

我想接触他。

睡到半夜,一直觉得有个人在拉我的手,迷迷糊糊醒过来才发现,睡在我身边的她脸上淌着泪。

她并没有醒。

先是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后来又说“再见”。我被她的样子吓住了,紧了紧她握着的手,她又撕心裂肺地叫了句“你滚!”可是无论我怎么叫她都不醒,放开我的手后就一直撞着床框。

大概,她是真的不能忘记胡子吧。

我坐在床边靠着窗子点燃了一根烟,看着窗外参天大树熙熙攘攘的间隙,胡子你此刻在干什么。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后来她又说:“胡子有个爱他的妈妈,有一次我家里没人,我去的他家。他妈妈很漂亮,是个美丽的新疆人,对我很好很热情,那天晚上,我本以为我会和他妈妈一起睡,结果竟是和胡子睡在一起。”我愣了愣,她像是意料之中地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说:“那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抱着我睡了一晚。那晚我睡得很香。”

天上的云朵飘着,全是无规则的形状,我记得她说过,胡子喜欢这样仰着头看天空。

我好想认识他。

她不知道我是怎样弄到胡子的联系方式的,那次我在她QQ群里偷偷记下了胡子的号码。加胡子为好友的时候,我手都在抖动,验证码我输了他的真名。

他很快很快便回复了我,他问我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我没告诉他,我只是希望以一个与她没有关系的路人出现,然后去了解他。不过我发现没那么简单,他很快就知道了一切。

那几天我们几乎天天在QQ上聊天。但聊的更多是她,她是他的前女友之一,但是是他最好的前女友,没有之一。

他说:“才认识她的时候,她正在和她的第二个男友在一起。她也不是很漂亮,但是是那种,你看了,就很喜欢的人。然后我就带了一群人去找她男友,威胁那男的,让他跟她分手,结果那男的真的很快就和她分手了。”我回复他,好霸气,他说:“后来告诉她时,她竟然说她早就知道了。”我笑了笑,没有接话。

她告诉过我,胡子不喜欢人用感叹号,问号,那样会让他觉得这个人很不沉稳。我小心翼翼的挖掉了键盘上的标点符号的键。

“有一次,忘了是为了什么,班上一很讨人厌的女生来找我麻烦,结果后来被胡子知道了,他扇了那女生一巴掌,然后拖着那女的走了一路,一路上全是那女生的血迹。然后他告诉那女的:‘你是我第一个打的女的,希望你明白,她不是你能随便能欺负的。’后来那女的再也没敢来找过我,有他在的地方你就会觉得是天堂。”她背对着我坐在栏杆上漫不经心的说。

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天堂,胡子胡子。

后来胡子问我要照片,我有些诧异,他说:“如果我不知道你的样子,我会很快忘了你的。”我说:“好。”

她点了一根烟,坐在我旁边,烟圈绕来绕去,我看不清她的脸,好像很美的样子,我拿过她手里的烟,吸了一口,然后问她,为什么到最后还是分开了。她很久很久没有说话,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我抱了抱她,感觉身体有些颤抖,她在抽泣。

“他背叛了我。他和一个女生上了床。”

我想,那女生应该高高瘦瘦的,大大的眼睛,翘睫毛,会穿漂亮的短裙。不然,胡子怎么会和她上床呢。

可是胡子告诉我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她,我有幻想症。我会自己幻想很多很多事,很多时候我自己都会以为是真的。比如说,我和一个女生上了床,然后借此来和她分手,可我还是喜欢她。”

我一向包不住秘密,可答应的事,我一定要做到。

有时候我真的在想,我要去远远的乌鲁木齐,去看看那个瘦瘦高高的胡子,看看他那一群用心来互相对待的好朋友。

天色又暗了。

“乌鲁木齐现在一定很冷很冷了,但是会有很好看的雪花,不像南方的冬天这么单调无趣。”她这么说的时候正伸着一根手指头在有雾气的窗户上写着H。我知道她想胡子了,她说过,在乌鲁木齐的冬天,她从来不怕寒冷,因为有胡子的地方就是天堂。胡子会用大衣包住她,在那里,她能感受到胡子的体温,还有他炽热的心跳声。

那天晚上凌晨两点半,她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胡子打电话给她了,胡子让她玩累了就回家,她沉默了。她不知道胡子是怎么从遥远的距离里知道的她的电话号码的。

你们注定这世不会分开,我这样说的时候,她一直在笑,笑的很明媚,像冬天里的暖阳。

再后来,胡子还是忘了我,她也不说胡子了,我当然也不会告诉她电话号码是我告诉胡子的,也不会告诉她我和胡子有过联系。

正如我不会告诉正在看故事的你们,我才是那个有严重幻想症的人。

我叫胡子。